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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

上帝用六天创造了世界,而人类可以用六秒便将世界毁灭。然而黎明得用六十年的时间来拯救这个世界。她从一出生就被赋予了神的旨意——她要用六十年的时间来寻找那个将要把世界毁灭的怪物,否则她就要和这个世界一起跟多元宇宙作最后祷告。这份责任是一个烙印,是她要背负一生的命运。
她尚且不知鬼神为何物,小时候看动画片,于是明白了:哦,原来我是要来拯救世界的主角啊。再大些,她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梦——而梦中的事醒来便会很轻易忘记。她的梦里有兵戈交横淌出的鲜血,有轰然倒下的天空,有创世纪死去的海。那是前一个她,或是前前一个、前前前……许许多多的她的遗物。她在十岁时便意识到她出生在一个奇特到令人乏味的世界,换言之,这个世界称之为人类的物种,压根儿没有超能力。
在此之前她遇见的怪物有四百一十九个——其中无一例外全是变种生物群。
没有超能力的世界还能叫作世界吗?
关遗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照旧目不斜视地望着黑板,那神情冷漠又正直,好像他真的没在瞄黎明的草稿本一样。因此他害得黎明又被老师点了一次名。她从板凳上站起来前,还亲耳听见他闷笑了一声。可她转脸过去时,他还是一张巍然不动的冷漠脸。
课后,她扒拉着关遗风的抽屉,把他的柠檬糖吃光了。顺道还拆了他几个轴承。
关遗风是黎明在五分之一的人生中认识的头号贱人,他长得挺好看,成绩很好,人高腿长爱溜滑板。由于平常溜的人中只有他不会对女生吹口哨,况且长相确实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叫人想忘记也难。
在关遗风从滑板上摔下来的前一秒,他和黎明的视线对个正着。属于救世者与生俱来的危机感顿然浮现在黎明的心头。她想,不会吧……不不不,这不可能。她已经做好寻寻觅觅一生的准备了,可真没想过这人就在眼前。而且她还让关遗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滑板上摔了一跤。耶。
讲一个故事至少需要逻辑性,而生活不需要逻辑。黎明在胳膊上刻杠,既然发现了关遗风的秘密(尽管她不大确定),她又在手心里刻了一道。那些红痕在她的身体上分布得很均匀,像是每个人都会有莫名其妙多出的细小伤痕一样。除非是在六十年后的世界毁灭,她想死也死不了。
她知道自己的死期,知道世界末日是在2114年12月24号,她拥有一个庞大的星球的使命,地球人会感谢她的所作所为。然而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而奔波,一个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阻止的末日而费尽心思。当一个凡人呢?那也不大可能。尽管她没了前四百一十九次的记忆,但她觉得在此之前她一定试图这么干过。既然仍旧活到了现在,那便也是做成了。
黎明这个身份或许是一个被编造出的数据,是装进盒子里的商品,她无法违背神的指令。不管怎么说,她的权限依然比所有人高嘛,她掌握着足够灭亡数亿生物的秘密——整个世界的秘密。这像是让她抓住了半条命。让一切格式化的病毒,空格游戏中的地雷,只要找出它,她就会被拯救。
但是,她总不能贸贸然跑上去问关遗风:你就是那个想毁灭世界的怪物么?




他们之间传达出的无声信号足够让两人知晓。关遗风在人生规划课上说,他的梦想是能毁灭世界。
黎明琢磨着关遗风此人的目的何在,却又不曾想跟当事人偶遇。傍晚夕阳的光滑过他的脸庞,映上一层不自然的温和。关遗风踩了一下滑板的后翘,在她身旁徐徐停下。他似乎只是调停了一刻,然后右脚蹬了地面,与黎明擦肩而过。黎明盯着他的背影,想,失策,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还自备了另外四个轴承。
她做了一个久远得像降生之时的梦,她的梦里从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她甚至认为这回更糟——因为梦里出现了关遗风。这其实是稀罕事,在她的梦中,从未有一个人的面容能如此清晰,如此……让人悲怆。
关遗风在海底看着她。他的眼神穿过来,穿过海与陆的分割线,穿梭在公元前的古迹之上逡巡。在更加遥远的那个时候,人类也定是抬起头如此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未端详的浩瀚的宇宙。
他窥探着她。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跪下来,在轰隆巨响中开始不间断地哭泣——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眼神。
世界陷入海底。




囿于关遗风过于招人喜欢,黎明也跟着沾了沾光。坐他旁边从来不缺零食吃和小书看。黎明看过几封写给关遗风同学的信,措辞千篇一律,无一例外夸他温柔体贴又好人(没夸他帅估计是写上去显得太浅薄)。后来她不看了,一是出于道德底线,二是反正黎明心里清楚,他面上尽管装得多温和可亲,私底下也不会接受这份绵绵情意。她虽不知道关遗风看没看过,但她知道塞他抽屉里的东西都存活不过两天。
关遗风在搓炉石,黎明把粉红袋子里除柠檬味的糖果吃完,放进他抽屉里,顺便拍了拍他的头。本来她只是想摸一把了事,但摸到他头顶微卷的发,究竟没忍住那股冲动,胡乱地揉了揉。关遗风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手上的动作静止了。关遗风的表情——大概有尴尬、纠结、哑然的细微变化杂糅在一起,黎明看见他耳朵都红了。最后,他更低了低头,像是想掩盖过刚才的失态。他的嘴角往上移了移,关遗风轻微地笑了。即便只有短短几秒。
黎明被震到了,她从板凳上窜起来,一蹦老远,她生怕关遗风因为绳子被烧了要动手打她。……这没有什么根据。她压根儿没见过他生气,关遗风一层皮挺有礼貌,给人的距离感若即若离,她不大敢跟他讲太多话。另一方面,她也不能再跟他进一步,那肯定要坏事。
平白无故上去讨好,这也不是黎明的作风。人类的联系方式像线,走得老远也缠得越紧,直到走不动了,才回过头来。
关遗风对别人的示好视而不见,不接受,不拒绝,不表态,不站队,你以为你在他心中是最特殊的主角,却只是在迈着独角戏的步伐来配合他的演出。但关遗风就是关遗风,格调高,渣得也很好看,道理上说,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过谁。你若自个儿上了他的当着了他的魔,还能怪把他生出来的人?但她现在才清楚,不是说他用不用心,而是他此前的一生中过于顺风顺水,连态度也无法端正过来。是他的,就一定是他的;他不想要的,你放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只知道一件事,在她发现这个漏洞开始,她自身也变成了世界的漏洞。她想,她根本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去修补这天,修补这命。如果真有命中注定……那也与她跟他没关系。


少女是否总是多情?黎明反推过去:然,一个男人,或者说少年,如果从一开始就对一个少女没兴趣,那怎么都不会喜欢她,这点浅显的道理她还算明白。除非她救过他的命。救过他的命,喜欢她的几率都不大。她抱着一袋柠檬糖,里面装满了剥下的糖纸。她把垃圾丢进垃圾桶,想,我要去死。



于是她闭上眼睛,安安稳稳地做了最后一个梦。梦里的关遗风出了大乱,滑板踩得在高处做一小段俯冲的停顿,整个人像一只灵巧的鸟,轻轻松松在滑板上翻了个跟头。他滑下坡,到她面前,轻轻松松地笑着,他用眼角余光看她,仿佛有一把狭促的刀飞来: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黎明:我不是我没有……
关遗风只是笑,那笑容像玻璃珠迷花了人的眼。
他又问:你会杀了我么?
怎么会呢,黎明心想,我杀了自己都不会杀了你。
但是她出于某种奇怪的心理,回答道:当然啦。
他说:最好如此。
最好……?她困惑地看着关遗风,但后者此刻却不再看她。
关遗风:如果你不杀了我……
他没有说完,至少在黎明的记忆里没有说完。因为她忘记了那个梦的内容。





她站在栏杆上,好有牺牲精神地仰头拍拍肚子,像一只飘飘渺渺的纸飞机。
她的一生从她眼里走过,没有人跟她一样,从一出生便拥有记忆。而那些杂乱无章的垃圾大多被她按下快进键,她想着他,他的头发他的脸他的手。她觉得很可笑,她这一生能回忆的东西并不多,而现在,她脑子里像被清空,唯一留下的文件夹名为关遗风。
黎明在心里轻轻地呼唤:神啊,这也是您能料到的吗?
她别无退路,她知道自己愚不可及,她犯了大忌。她的伪装完美无缺,但她中了自身无法清扫的病毒,病毒自然来得莫名其妙。世界上没有意外,只有被人一一规划的未来。她不想要那个未来,她哪个都不想要。她做出选择:销毁自身。
一只手把飞机拉住了。
她没有回头,却知道是他。然后黎明转身,他那双眼睛好真诚好可爱地看着她呀,仿佛是细风玉柳一剪春,明水凝石一弯月,叫她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春天和圆月都没有了。天空风卷云涌,万物皆静,他头一次面无表情,像没上发条的兔子,对爱丽丝缓缓开口。


我们一起。
我们都是不可重来的部分。任何人都可以死,只有你,还有我不可以。像是故事中仍未揭晓的谜题,耶路撒冷最后的晚餐,抑或是伊耿之敌的一千把剑。这么说吧,如果我们是小说家笔下的必要情节,当钥匙没有出现的时候,故事也不会继续前进。这个浪漫故事的出现都是为了你和我的邂逅。在我说完话,在我们死之前,黎明,造物主说:这个世界由我们来缔造,它可以成为我们所期待的模样。
关遗风抬起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不知道,我已经在这世界上踽踽独行了很久、很久。而你和我——我们都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怪物。
上一次也是这样。关遗风那双眼睛定定望向她,上一个世界的意思倒很简单。如果你和我相遇,这个世界就会发生爆炸。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相遇有很多种说法:擦肩而过,眼神相通,侃侃而谈。人们由这些必要的社会行为连接成细密的蛛网,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高贵的阿拉克涅。但这些都不至于造成什么大爆炸。你知道,上一次我们是怎么死掉的吗?
……
你当然不知道。他似乎只是在叙述一段历史,一段童话。他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典型的关遗风式的笑——他笑时,薄褐色的双眼便被某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冉冉点亮,却也不多显得温和几分,反而更给他平添上傲慢的色彩。
她很笨,很多时候需要想很久才能得出一个答案。她感觉到他所说的那些字句一个个蹦出来,他的脸就越模糊。他是谁?黎明茫然地想。
一平二白的字句被串联成线,紧紧地将她与关遗风绑在一块。是看不见的线,看不见的的东西在阻挠,可这次她听得一清二楚,不再犹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黎明无法说出其中的道理,就像人无法正确解释宇宙的原理,但她知道:这是存在的。宇宙是存在的。
她察觉到危机,第二次的危机——只要某些事情不说出来一切就还有弥补的机会。但她已经无法让关遗风停下了。



关遗风仍然在说,好像他多说一点,就能维持某种不可言说之物的塌陷。
他说:那是在你意识到一件事的时候——你意识到了,你爱上了我。人与人之间的引力是相互的,神也没办法彻底斩断红线的牵引。引力是爱,也可以是引起磁性调转,海啸纵波的毁灭因子……总而言之,在你凭着自己的'真实'的意识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的大脑就轰隆一声,想:完了。我虽然竭力想阻止你,但我发现这根本徒劳无功——大多数糟糕的事情总是像坍塌的多诺米骨牌,于是天空倒下,石尸从棺材里爬出来,潮水淹没世界上最高的山峰。
爱是暴风雪,爱是啤酒的泡沫,爱是一见的毁灭。
她突然记起那个梦,同样也是上一个她在这里没能洗掉的记忆,不知道是怎样的深刻,才会在梦中令删除的数据重现。
爱这个字,太过平凡,太过伟大,上一个她,望见他的侧脸,便呆住了,丘比特的箭穿心穿脑,使她看不见神的规则,揣着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慕,跌跌绊绊地顺着关遗风的方向走去。
关遗风说:第四百一十九个世界就是这样死去的。



此刻,天空风卷云涌,万物皆动。
关遗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道:……我骗你的。刚刚那个戾气十足的他再次模糊,他这次说话的口吻竟然破天荒地踌躇了。
黎明道:我他妈知道,你闭嘴。
这一刻,她感到脸颊两侧有些湿润的凉意,她使劲眨眨眼,关遗风的脸越眨越不清晰,好像在下一秒就要从摇摇欲坠的风雨中消失飞去。关遗风用拇指轻轻擦了擦她的脸。他的手冰得黎明打了个寒颤,他的声调比平时更沉,更低:灭世的是我,救世的也是我。在毁灭世界之前,我想先拯救一下你。
能杀死她的事物从关遗风的脊梁骨里长出,这个男人的存在就是灭世之杰作,他拥有千千万万把将世界毁灭的利剑,最后有用的一把在此刻直直劈向黎明。她知自己不够强大,唯有在刀光剑影中凭着一口气抵抗。她将自己劈开,一半她是狭隘,一半剩下是他。
真的太冷了。黎明想,她闭着眼睛,吸吸鼻子,牙关发颤,一遍遍抓紧了关遗风的手指。
我死了你都不会死。
关遗风不为所动:我知道,所以……尽你所能,杀了我罢。
我……她从来不是能言善道的人,一番话会在心底盘旋过几遍再出口。黎明几乎有种狠狠给他一拳,再流眼泪的冲动了。她低下头,把那些为他流过的血和泪咬碎了吞下去。斗败的愚者哭了:我做不到。



关遗风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愣了愣。



她在关遗风的面前并未明确出态度,关遗风也不催促,宽容大度,惹人讨厌。
黎明想,假如这是一个爱情故事,她一定是一个配角命,还是个万年备胎,备出了四百多次的经验。她以前是在天上看着关遗风,现在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了,她是个凡人。她没能杀死恶龙,她直接与黑暗势力同流合污了。哪有故事的主角是最后倒过戈的,至少在关遗风的世界里她肯定算不上什么主角。
她想着想着,哭得更伤心了。她像是一个傻逼,老是重蹈覆辙。她如果是关遗风,早就恨死那个叫黎明的人了。但是关遗风……关遗风他凭什么让她杀?她在关遗风眼里只是个协助通关的智能partner,关遗风对她来说亦然。


关遗风又轻轻地说:你别哭啦。我可不想我在这世上最后看见的就是一张哭丧脸。
他的声音低而哑,说话快了发音甚至会口齿不清,仿佛注定他生来就不爱交流。当然,这一点儿也不酷。更不酷的是,黎明知道他有颗虎牙有些往里长,所以说话老不自觉包着腮帮,故而把声气压得很沉。
关遗风是内双眼皮。
关遗风的鼻梁上有微不可见的雀斑。
关遗风的头发很香。
关遗风的肠胃不好,喝咖啡容易失眠。
关遗风的鼻尖上有颗小小的痣。
她本以为承认了她的心意是她干的头号傻事,没想到以前她也栽在了这傻逼事情上。
他并非对别人的示好视而不见,他知道。他都知道。世人为他坠亡千千万万次,他就曾救过她千千万万次。



逻辑性是故事的纽带。
所以。关遗风接道,他如同在照本宣科一样冷酷,恢复了常态:如果你没有杀死我,这个故事就会选择结束。
彻底地结束。彻底地失败。



即便是不可扭转的未来……绝无生局的条件,黎明很慢很慢地说,仿佛要把字嚼烂了再吞回去,这些我都知道……我现在都知道。
在拯救世界之前,我想先拯救一下你呀。
眩晕的惊雷划过她的脑神经,关遗风的手轻轻按住了她,她又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她想起来了,她叫黎明,上一次是因为海啸……这一次的死亡在六十年后世界毁灭。啊,她真是一名幸运儿,还有这么久的时间慢慢蹉跎。
她和他眼中的像素、光线、色彩在不断更新重组,直到下一个世界的完整。
关遗风还是站在她面前,轻柔地笑了。像压满枝头的雪,窸窸窣窣地化成了冰水。
反正也是六十年后的Bad End啦,现在也是被废弃的俗烂设定了,怎么会有人愿意读这种故事呢?他的眼里有太多黎明看不懂的东西。她是神的使者,也是神的玩具,她是世界的初生儿,就连她的……她不需要意识。而关遗风需要,因为这样的故事读起来会比较有趣。
关遗风像是彻底放弃说服她了,尽量轻柔又快乐地说:至少你找到我了呀。你说你追不动了,那我就背着你一起走嘛。
黎明分明从他眼底看见了一种强烈的悲哀。
在暗色与光亮的交界处,天边最明晰的星星照在他们的头顶,似乎有阵凉风拂过他的发,一滴雨落在他仰起的脸庞上。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像伺机而动的小兽,携带了五百万条河流的叹息。关遗风从来没这么好看过,即使是在她的梦中。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奇幻的梦境呢,兔子掉进洞底——她第一次认清他的脸了。




她只听得见关遗风浅浅的呼吸了。一双手臂回抱住她的肩膀,再用力拍了拍,她差点被吓死。她不看他,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落到指缝间,落到他和她的衣领里。她不想去思考真实性,她在想关遗风那双眼睛,真的是十分危险呀。那双眼睛不亮,很黑,很深。虽不大,却很有神采,看你的时候一副全心全意只想着你一个人的神色,让人信以为真。



她咀嚼着这一段又一段风花雪月,眼中掠过惊起的飞鸿,翻走的白色羽毛。好像正是他站在她跟前,一个侧面,嘴巴咬得很紧,绷着张理所当然的冷漠面孔,无畏也无惧,似乎生来就不受外界的任何伤害。轻盈的翅膀轻轻挡在对方的脖颈——她的鸟儿停在他的肩头了。
她想了想,又似乎根本没有多想,随即追了上去。她跳到对方面前,待他重新聚起目光,转过头来,她说:你好呀,我也是刚到的,这是你经历的第一个剧本吧?







fin



如男主所说,这是去年一篇被本人废掉的垃圾爱情故事。具体案例是假的(划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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