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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谈(1)

深蓝线赛晏/指安托






黑门关闭之后,世界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重新复苏。救世的指挥使被视若神祇,他的声望步步攀升,用一呼万应来形容绝不夸张。毕竟在那一天,异世的空间与这个平面险险擦边,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类都目睹了黑门打开时的情景。

只要指挥使愿意,他甚至可以凭借巨大的威望将各国组合,成为新世界的首领。


事实上,他在此之后单单接受完采访,发布了解除警报的通知,便取下战术终端,从此销声匿迹。





缺勤次数总是被打红圈的赛斯不常来中央庭,他与指挥使只见过寥寥几面。据说指挥使刚开始参加中央庭的选拔时,在模拟战斗中失去记忆。赛斯一直认为这个借口编得相当虚伪,当他见到指挥使的时候,却平白无故相信了这个结论。

对方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给人的感觉……像他妈个天使。他给予赛斯一种难以言说的违和感,说明白点,指挥使压根儿不像这个世界的人。他对早已存在的法则铁令懵懵懂懂,面对赛斯的调笑会时常红了耳根。他有时极度缺乏常识,有时又表现得对每一个人了如指掌。他多么古怪,像刚出生的稚子,却又是被上帝调试好数据的模范,他被送来,完美无缺,找不出一丝破绽。

他的战斗本能敏锐得惊人,光看一眼便得知对手的攻击轨迹。毕竟他看上去再怎么柔软,也不是温室培育的花朵,而是万里挑一、从残酷的模拟战斗淘汰赛中,剩下的最强大的候选人。

他的强大不仅限能力,在于他的本身。他内心坚定而眼神纯粹。他喜欢亲力亲为,在讨伐中救过不少普通人,哪怕是失去信念身陷泥泞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握住他伸出的手。指挥使不吝啬散发光芒,他自己本身便是光明。况且他与诸多神器使之间也存在亲密的联系——很难有人不会对他升起好感。后来居上的指挥使风评远高于叛出前的希罗,后者虽然总带着笑,可他笑时保留三分从容的面具,叫人察觉不出他的真意。

赛斯不好出言不逊,他只觉得指挥使的存在太过不可思议。他在指挥使的年龄还只会逃课去买《Jump》和每周上新的泳装写真。……虽然现在也差不多。

倘若神祇再世也不过指挥使如此,这真是个疯狂的时代,他想。以后的教科书里也会记录着指挥使的名字,他的种种事迹被歌颂为一个代代相传的神话,在人们的口中发酵。

而且,指挥使已完成自己的使命,没人能留得住他。指挥使的私人资料曾经存放在中央庭,但在战争中被烧毁。于是他们甚至不清楚指挥使在哪里出生,他的家人又在何处。他所表现出的那一面仅仅是让所有人看到的一面。他像一块反光镜,被人需要才会提供需要,因而要获得他的施舍,必须要另一方先抓住他的袍角。

万分之一的巧合碰撞为结局里十分之一的可能性,造成冥冥之中自有上天注定。赴死之人心甘情愿,活下来的人反而悔恨莫及。

晏华是最后在中央庭见到指挥使的那个人,后者来收走安托涅瓦的遗物。晏华喉头滚动,只说节哀顺变。他们打了个照面,擦肩而过。自此,创造出新世界的指挥使离开了中央庭,不见踪影。





话分两头,在安托涅瓦不能使用方舟的那段日子,赛斯几乎没有见过晏华。到了最终之战,他作为后方的治疗上了战场,他和晏华才碰了一面。

准确地来说,他,晏华,指挥使,都在场。因为是晏华扶着指挥使从高楼上下来的。


黑门关闭,阳光回到这片星球,草木重生,坍塌的房屋像一块块积木恢复原状,组合成形。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宛如创世纪中的神迹。

真好呀。指挥使看着下方,突然喃喃道。

赛斯把他俩搂到两边,权杖立在中央,治愈的光芒把他们包裹成一个大圆。他刚想说点什么来调侃这位小小的救世主,晏华却在一旁用枪口敲了敲赛斯的脑袋。

他察言观色的能力相当出色,只是刚刚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到指挥使的神情。光线打在指挥使的侧脸上,给他蒙上一圈光晕,从他的下巴尖滴落下一滴水珠。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赛斯才意识到:他在哭泣。

他在哭,又并非喜极而泣。他终于不再像一个完美的指挥使的模版,而是一个不知为何而哭泣的普通少年。他今年才多大?十七?十八?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要拯救世界。你是我们的救世主。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赛斯想,他得到了什么,注定他要去背负什么。

也许在一开始,作为神器使的他们,目的并不单纯,这同样是无奈之举——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太过卑鄙。谁也没想到,他把指挥使的工作完成得很好,甚至好过头了。再到后头,所有人都开始喜欢上他,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值得依托的伙伴,甚至是爱人。

一个人类出生,通常需要一年时间学会走路,两年学会说话。草原的鹿一出生就会奔跑,海滩的龟爬出蛋壳便知道它们的归宿是面前的海洋。可是他是谁?他来到这世上要做什么?少年睁开双眼时,大脑真真切切一片空白,如降生人间的圣子。这七天对他而言,足够如一生漫长,也让他在期限末尾的某一刻懂得了什么是爱。

爱是奉献,是牺牲,是达成所爱之人愿望的让步。

指挥使看着新生的世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真好呀。





赛斯来向中央庭递交辞职申请的途中,他听闻他的老搭档为中央庭的去留忙得焦头烂额。中央庭是抵御黑门的前哨,登记了世界上近乎所有的神器使。如今黑门不复存在,神器使的存在也是个问题。中央庭原本是特殊的政府部门,每一个成员都是异能者,不归属任何一个国家,而独自屹立在交界都市中。各国高层有的提出遣散中央庭,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他们不需要一个随时可以把他们骑在头上的定时炸弹;又有人认为并不确定黑门的遗留性,后续还要有专人来研究黑核的由来,保留中央庭是最好的做法。

过河拆桥,弃之如履,不愧是大人物的一贯做法,赛斯如是想。

他先就预约了时间,此时驾轻就熟地往晏华办公室走去。赛斯一手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另一只手习惯性地直接扭动门把。他的敲门等同于开门,晏华一向会早有防备地上锁。

然而这一次,赛斯出乎意料地打开了门。

他狐疑地向里走去,为着不踩乱地面堆积如山的文件,落下的脚步相当扭曲。

白色的墙面,挂式空调,一张接待用的小桌和沙发,还有一套办公桌椅。晏华的办公室简单且无趣,整个空间内唯一添出的亮色却在窗边。靠近办公桌的窗棂上摆了一台稀松平常的绿色盆栽,能几个月不浇水还能生存的那种。窗帘布是粉色碎花的图案,看上去格格不入,几乎称得上诡异。这两件东西都是安托涅瓦在的时候给他换的。

神使擅长令人吃哑巴亏,叫任何人对上她的盈盈笑脸,眼角下一颗泪痣熠熠,对面端的温柔姿态,晏华再难听的话也得咽下去。

最终之战时,有三个神器使同指挥使上了最靠近黑门的战场。晏华,安托涅瓦,爱缪莎。最初选择留下的七人众三人,也是最后的三人。爱缪莎伤势偏重被先送往急救中心,但后来下来的只有指挥使和晏华。赛斯不敢问安托涅瓦去了哪儿。

微风吹起了窗帘的尾巴,桌下露出一只穿皮鞋的脚。儿童皮鞋,鞋底朝外,黑色长袜包裹小腿。晏华什么时候他妈的有孩子了?

赛斯移开椅子,动作不算轻柔地将小孩拉起来拖到躺椅上。对方一动不动。三个选项,要么死了,要么昏了,要么在装。

赛斯第一眼看长相就确定了这孩子是晏华的种。他有一头蓝到发黑的短发,脸貌是晏华的缩放版,整齐小西装,吊带袜,皮鞋,穿衣的品位跟他老爹相差无几。

他的睫毛微微扇动,随后他张开了双眼。




一般来讲,寻常人刚从昏迷中醒来,意识会出现短暂的断片。然而他眼里的迷惘闪现了短短几秒,膝盖微微屈起,从他大腿后面掏出的一把手枪,对准了赛斯。

他也不问赛斯是谁,拉开保险就朝赛斯连开了三枪。

他准头很好,动作连贯,甚至比大多成年人还要标准。他第一枪差点令赛斯脑袋开花。第二枪射了空,第三枪开始便被赛斯制住。

哎,小朋友,不要乱玩你这个年龄不该涉足的危险用具。

赛斯皮笑肉不笑地捏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到根本是威胁。

小孩盯着他,连黑压压的眼神都跟晏华十足十地相似,脸上仿佛顶了几个熟悉的字:奖金-100……-1000……

他在心底咆哮:你爸是晏华了不起吗,你爸都没对我开过枪!

赛斯眼角抽了抽,想到他即将辞职不干,竟然完全不畏惧这样的表情了呢!于是他咧嘴问道:你爸是晏华?

对方的眼神动了动,看赛斯似乎在看橘子树上长出的一颗苹果。赛斯突然有一种麻烦上门的预感。

然后,他颇为不耐地道:我就是晏华。




他们花了半个小时理顺了事情的脉络,其中有三分之二的的时间,赛斯想方设法让他开口。目前能确定的是,他(大概)是晏华——虽然差了一轮的时间线。

那他该找谁申请报告呀?赛斯十分崩溃,他用晏华留在办公室的战术终端联络上雷切尔,开门见山:晏华穿越了。

雷切尔没开立体投影,赛斯听见他那头传来瓶罐碰击蒸汽烧开的声音:哦,是方舟的残留吧。

赛斯:???

雷切尔:哦呀,你还不知道哪。指挥使当时把方舟和急救中心都建在了中央庭,尽管安托涅瓦死了,但神话武器遗留的力量仍在磁场中存在。黑门关闭也有几个月了吧?我以为那股力量早就消磨干净了,差点忘了。

神器使获得的力量来自于黑门,又自黑门消亡之时衰弱。因此赛斯觉得这份工作做下去毫无前途——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不会存在神器使。

不过你不用担心,雷切尔阴测测地笑起来,等方舟的残存力量彻底消失,晏华就会回来。

赛斯急了:那方舟什么时候消失呢?

雷切尔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时空本是个失控的隧道,你可以想象为下着无休无止的暴风雨的海面,每一滴水都指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方舟的主人已死,指挥使也不在这里,传送过来的是谁根本无法预料。他顿了顿,道,好在方舟似乎只锁定了晏华一个目标,但最后回来的那个晏华不一定是我们认识的那一个。

赛斯两眼一黑,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所以他没有听到雷切尔继续说:……但是你可以去寻找指挥使的帮忙,毕竟他对方舟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安托涅瓦——当然,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





晏华跳下来一边旁听,一边翻看桌上的文件档案。待赛斯坐倒沙发上,他双手抱胸,冷静地下了结论:所以,这是我的办公室。

这当然是你的办公室。赛斯似乎有些回不过神。

他点点头,抬了抬下巴:那我就住这儿了。

哈?等等,小朋友,你今年几岁?

晏华听出他的嘲讽,目光阴沉了片刻,依然是一副看苹果的眼神: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同僚?上下级?朋友?情人?……算了,这个恐怕不可能。

赛斯气极反笑,亲切地道:没有错,我跟你就是中央庭第一登对的璧人。要不要哥哥给你讲讲我们美丽的过去?第一次中央庭组织开会我俩就看对了眼。第二次上战场我们是搭档。你枪法一流,却经常反血把自己崩死,希罗给你派来个奶,也就是区区不才本人我。怪物跳到你头上都不知道躲,还是我一棒敲死了试图同你近战的那只刀骸,否则你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得去做个换颅手术。

晏华因这庞大的信息量沉默半晌,随即扭起了眉毛,发出尖锐的质问:我怎么可能这么蠢?而且……像你这种……他审视了赛斯一番,似乎吞下了一些更加难听的话,道:我不喜欢长得像根竹竿的男人。

赛斯呵呵一笑,提着他领子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这还由不得你,未来的你喜欢我喜欢得日思夜想,不信你看你自己每天上班画圈的人是谁?你每天终端呼叫最多的是谁?

前者是在计算扣的奖金数额,后者是在同讨价还价的赛斯扯皮揭露他早退强退的无耻行径。赛斯的生杀大权(钱)掌握在晏华手上,由不得他不乖乖听话。此刻晏华落在他手里,再加上他打算金盆洗手一身轻,赛斯简直不知道有多少套后续方案能将小时候的神之头脑搓圆揉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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