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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斩田)

 我提着把刚遭受过血光之灾的刀,一脸血光之灾地在凌晨时分回到狱都。田啮站在玄关前掌一盏灯,虚虚映照出黑暗中他一张冷漠苍白的脸庞,同时也映出我一张血淋淋的脸庞。我贸贸然走进,他标枪般的脊背挺得溜直,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当真像是守在两界间的引渡之人。我早就习惯了他的模样,但也不免去瞥他,此鬼有门绝技,有时睁着眼也能睡着,我不太想去追究他此刻的清醒状态。我脚步凌乱地解了披风,借着昏暗的光亮回身去倒水。因为节约用电,在后半夜的时候灯都熄了,也不知是不是这灯照出他黄澄澄的眼眸仿若也闪烁着光,跟黑夜里的一只黑猫似的。
 我咕噜噜喝完了一杯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已经笃定他在睡觉,于是乎走上前看他。
 田啮目不斜视,站姿有如雕塑,拎着那盏灯的灯芯都没晃过。
 我犹豫了一刻,纠结要不要让他回去睡觉,因为今天是我值周。我却耽误了时辰,要他替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你吵到我了。”田啮突然开口了。他的眼睛还是直直看着对面的某一处,果然刚刚不是在睡觉吗……
 “对不起,”我道,“接下来就由我守夜吧。“
 “血气真重。”他评价道,“……你是被人给杀了一次吧。”
 “是的。”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他的视线落在我脖颈上,我也下意识低头去看了看。我是不可能看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但我一看就看见我脚下一路踩过来的血脚印。低头时的动作让我的头似乎歪了一瞬,我赶紧又仰起头平视他,“多谢你了。”
 “真没用啊。”田啮打了个哈欠,“斩岛,外面在下雪吗?”
 “是啊。”我回答,“挺大的。”
 “是嘛。”他毫不意外地道,“我站久了腿酸,歇会儿。”他说着就席地坐下,我俯身去接过他手上的提灯,血液顺着我的下巴流到地板上,他提起腿用靴子碾了碾血迹,我看他的动作好像是准备要踹我,闪过身站在他一旁,田啮伸出的脚落了空,他不满地咂嘴。
 既然我躲过了,他也不好再踢我一脚。我看见他的眉毛微微挑高,田啮道:“弄脏的地板你擦。”
 “当然。”
 他靠着墙沉默了好半天,我便静静站在他旁边。突然来了一阵风吹熄了提灯,失去唯一的光源,我觉得这漫漫黑夜更加难熬,好在我身边还有一个鬼。我终于问道:“有火柴吗?”
 “没有。”
 我心想问他也没什么用,不如自己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迈开腿就要离开,田啮突然出声:
 “别动。”
 我没动了。
 “下来点。”
 我只好听从他的话弯腰下来,他拉住我的手臂一扯,我一个趔趄,想问他怎么回事,他反而不耐烦地道:“叫你不要吵。”
 “……”我决定选择沉默。
 “坐下别动,把灯给我。”
 我照做了。
 田啮坐在我右边,他拿过去捣鼓了一会儿,叮叮当当地叫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拆卸器物。我总不能对他的动作提出质疑,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他的所作所为一般都是有意义的,我忍不住转头看他,空寂的黑夜里能看见什么呢。我却好像看见了他的侧脸,他橙黄色的一只眼眸,他沉沉压低的嘴角线条。
 我抿抿嘴巴,直到我的右边出现了一束光。那束光太亮,像是象征了黎明的到来,几乎要刺伤我的眼睛,灯光照出田啮的脸,他的眼睛颜色跟灯光的颜色一模一样。
 田啮用手臂捅了我一下,“好了。”
 我说谢谢。
 田啮垂下眼皮没搭话,身体却朝我歪过来。我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一歪下来,仿佛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我一边肩膀上,我不能起身,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田啮睡着了。我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么看他有什么不妥。
 我思考了一会儿,将我刚才解在桌子上的披风顺手给他披上了。狱都是没有天气一说的,只是我从佐疫那儿借来的披风上面沾了雨夹雪,我又动手去拍。
 我把肩膀放低一大半,他的头支在上面,黑发蹭着我的脸颊,我屏息凝视他又一会儿,想起那时候我被他杀了一回。再想起他提着一盏明灯立在学生教室前,灯光虚晃照出他身后的森罗万象光怪陆离,他身后有爪印深深,镜像万千,起死人活白骨的人间情爱念不得,打开一条要我去寻找的真理之路。我接过提灯,他离去时也有一串踩下的血。
 提灯摆在他脚下,我面前,如同摆设在一个巨大宇宙之中的零零星光,我低下头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长得几乎能预见我以后的心绪浮动,因为我屏住呼吸,吻了他紧闭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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