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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ue End(HasBazz)

巴兹比竭力抬起昏沉沉的脑袋,他眨眨眼睛,流下了一串眼泪,他不禁怀疑起自己产生了某种不得了的幻觉。此刻的他正站在一片空荡荡的黑暗中,奇怪的是,他居然还能看得清位于他正前方的半空位置有一个红色的按钮。这个按钮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亦或是一开始就在那儿?巴兹比开始毛骨悚然了。他睁眼之前还在跟哈斯沃德进行打斗,结果不出预料——所以说他现在是死了吗?人死后会来到这种黑漆漆的地方?尸魂界就长这样?那不管人是死是活,都得白白在两个世界遭两次罪哪。

他捂住头甩了甩,试图摆脱那股挥之不去的晕眩感。手?原本他被哈斯沃德砍去的右手正向上摊开,凝聚着灵子。可在下一秒,他盯着面前的红色按钮,又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什么。有一个简单的认知深根蒂固在他的脑海中,甚至不需要去考虑它的真实性。巴兹比坚持到手都抬麻了,别说灵子,火花都没冒一撮。他狠狠叹了口气,低下头啐了一口,放弃了使出他的圣文字。巴兹比在原地随处坐下,他现在清楚这个红色玩意儿的用处了——按下它就可以选择重置一切。重置什么?巴兹比想了想,如果他现在是死了,所以按了之后他还能再活过来?……怎么看都觉得很不靠谱。

巴兹比爬起来用力地跺跺脚,丝毫听不见一点儿声音。这根本不是地面。他清了清嗓子,却发现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巴兹比涨红了脸憋足了气,他摸索着自己的喉咙,发现他的声带不再随着意识振动。也对,他如今是个死人了,而且还不知道被谁抛到这种鬼地方来。

他又丧气地坐下来,却发现他的屁股底下有一本书。巴兹比瞬间站了起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书皮,再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真的很奇怪,明明这个地方是没有光的,除了远处漂浮的红色按钮闪着光,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瞎了。他是在做梦吗?

巴兹比不假思索地拿起那本通身全白的书,他翻了翻,还挺厚。当他翻开第一页的时候,他觉得他像是正在坠入一片黏着深沉的海域,怪异的红色按钮、无法使用能力的无力感都不足以令他惊慌失措,这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不可言说的荒谬。巴兹比死死地看着纸面上的一排行云流水到接近潦草的字体:No.756雨葛兰·哈斯沃德。

他翻开了第二页。

容我讲故事的时间也不多了,说句真心话,当时的我从未怨恨过陛下,我在心底甚至暗暗地庆幸伯父的死去。但是巴兹却很难过。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蜷在废墟之上瑟缩着,那副像幼鸟般脆弱无助的模样是我从没见过的。巴兹很聪明,什么都学得好,他从来没有遭受过死亡的打击。屠杀是一场骤雨,是一团烈火,袭击了他的城镇。我走近他,他的全身都沾满了灰尘,手心里握着块石头,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我下意识地感到了茫然——我总是跟随着巴兹的脚步,现在他也倒下了,我怕他再睁开眼就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巴兹了。

我解下背上的弓,在他旁边躺了下来。他闭着眼突然喊我的名字:“雨果,跟我一起去复仇吧。我们去杀了那个叫友哈巴赫的家伙。你和我一起,我们要成为最强的灭却师。”我并非抱着杀死那个男人的目的而跟随巴兹,只是跟随他几乎成为我的习惯了。我习惯于不自觉地去依靠他、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很清楚我自己的无能,是巴兹先伸出手接纳了我,我从此便离不开他了。巴兹大可以抛弃我一走了之,可他在那儿等了那么久,就是因为我还在那里。这个决定我不会后悔。

巴兹比敲敲膝盖,哂笑了一下。其实他压根儿就不记得他哭没哭过这回事,就算有,也一定是哈斯沃德他自个儿想出来的。但巴兹比很清晰地记得友哈巴赫烧毁他家的杰作,他从小就很不老实,却因为这一点跑出去摘果子而躲过了一场死劫。篮子里的浆果摔在地上滚入熊熊大火中,他回来时什么都不一样了。他的家人、他认识的人全死光了。即便巴兹比在多年后连他父母的长相也记不起来,但他却记住了要去恨。巴兹比自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着那个男人,他把大火的模样留在心里,非但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弱分毫,那团燃烧的大火反而融入了他的血肉藏进了他的骨缝,等到他的敌人放下警备再准备将所有事物燃烧殆尽。

然后是第三页。

五年后,那个男人重临了这片被他烧毁过的土地。五年后,骑在骏马上的那个男人对我说,我是他的半身。

我和巴兹立下约定,无论是谁成为了友哈巴赫的近卫,最终目的便是将他杀死。这个机会真正落到我头上的时候,我却不知所措了。我以为巴兹会先我一步,像以往那样,他总走在我前面,这一次不同了。男人居高临下,说让我作为近卫加入星十字骑士团,我的眼前顿时一片空白,没有了巴兹的身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回头试图寻找巴兹,他匍匐在地,抬头用一种我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我太熟悉了,可在巴兹脸上出现时,却显得陌生又遥远。我曾经在很多人身上见过那样的神情。可是巴兹比我强大,比我聪明,那个男人选中的怎么会是我呢?

陛下说,我的能力是“赋予”。将不幸转化成新的幸运赋予到周围人身上的能力。他说,他需要我。

巴兹比啪地合上了书。这种偷窥他人隐私的错觉让他有些不舒服。他纠结了片刻,对自己说道:怕什么,这又不是真的哈斯沃德写的。但代入感太强烈了。巴兹比的手指摩挲着书页,却没办法抱着刚刚轻松的心态看下去了——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之间的隔阂是他一手造成的。不可否认,巴兹比很不可思议那个男人一眼看上的是哈斯,毕竟从哪个方面看他都应该是比后者强的。他不服气,又十分不甘——尽管跟哈斯的约定是如此,可巴兹比打心底就不觉得他会比自己先一步成为更接近友哈巴赫的人。原因不为其他,当年的哈斯真的太弱了。在遇上友哈巴赫之前,哈斯沃德几乎连灭却师也称不上。从表面上看,他不具备灭却师的任何能力和天赋:无法凝聚起灵力,无法制作弓矢。雨果他自身很努力,努力又有什么用呢?巴兹比曾为哈斯沃德的未来忧心,他毕竟是老大嘛,哈斯沃德再没用,他总不能狠下心抛下对方。巴兹比很难说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上哈斯,以前他认为他们有共同的目的,那便是杀死友哈巴赫。现在巴兹比不确定了,至少从这本书的内容来看,哈斯沃德和友哈巴赫根本是无冤无仇嘛!

哈斯沃德性格安静,巴兹比很容易以为他是将自己的真实情绪都藏了起来,却没有去想过为什么他一直甘愿当巴兹比的“小弟”。巴兹比虽不知道缘由,但他依然觉得烦躁。现在的他当然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可笑,他与哈斯沃德差的哪是零星半点。后来他花了三年才加入星十字骑士团,而哈斯沃德在一开始就是友哈巴赫定下的“半身”。巴兹比的不甘心没有一点儿用处,他早就已经追不上哈斯沃德了。

最让他不甘的是,连他这些年增长的能力也是通过哈斯沃德给予的。

之后巴兹也进入了星十字,他向我挑衅、并试图惹怒我……他的模样跟小时候还真没什么变化。或许是只对我如此。他以前叫我雨果,我叫他巴兹。但是那都不一样了。有些东西早就不一样了。

虽然我没有表现出一点儿迹象,但在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汹涌得快把我吞没的感情……那个时候遇见他的情景,我仿佛又再一次看到了。这次的角色却调转过来,我不晓得他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他是想在我面前……我不知道。

巴兹比跟着文字回忆起那时的情况,如哈斯沃德所说,他的举动倒像是在迁怒了。他到底是在愤怒什么?是迁怒于哈斯沃德三年前的背叛吗?哈斯沃德总是避开他的攻击,不愿与他战斗。星十字骑士团里不允许内斗,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为日常的小事而大打出手的人比比皆是,哈斯沃德作为团长是要以身作则,但他面对巴兹比的攻击却总是警告了之,这未免显得太软弱了。可能是上千年的时间培养出的无聊,跟巴兹比住在同一间房的几个灭却师老是喜欢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巴兹比刚进来的时候也受了不少风言风语,后来那些对他不利的打压、排挤却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巴兹比无从得知哈斯沃德是否从最初便是星十字的团长,这么一个空降来的人物,在同僚间受到的排斥肯定比他多得多。哈斯沃德小时候长得秀秀气气,怯弱得像个姑娘家。如今他蓄了长发,眉眼长开了也挺俊朗,只是眼神里多了分生人勿近的冷漠。巴兹比处处找茬的事不算是新闻,哈斯沃德给出的回应几乎是在逃避了。在闲暇之际,那些人也是有胆子议论哈斯沃德的,巴兹比忍不住划动手指将聚集的火焰烧到他们身上,再理所当然地与他们打了一架。

……他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哈斯沃德出头。

巴兹比哗啦啦翻动着这本奇异的书,中间有一阶段是一大片的空白。

倘若说未来经由我们的眼睛像是可以轻易挑选出的沙砾,全知全能的真正用处就在于此了。一个人拥有的未来是无穷无尽的,因为人身上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和选择性。但我扼杀了某个未来的走向。不会去想到走这条路,就不会有这个未来出现——我根本想都没有去想过要杀死陛下。

所以我——哈斯沃德选择了“没有刺杀友哈巴赫的未来”。因为我从心底里就扼杀掉了这个未来,当然也不会叫他发觉。

巴兹比隐隐约约觉得他抓住了什么稍纵即逝的无比重要的东西,它在风中摇摇晃晃,划过水面留下回荡的粼粼形状,又不见了。全知全能是能看见未来的无解能力,在黑夜里,灭却师之王陷入睡眠中,他会将力量的一半保管给他最信赖的半身——哈斯沃德。

哈斯沃德做到了。他是友哈巴赫最亲近的臣子,也是唯一有机会杀死友哈巴赫的人。哈斯沃德却背叛了两人共同许下的诺言,对他们的敌人低头效忠。

巴兹比想,他应该去恨哈斯沃德,可他偏偏恨不起来。他倒是恨极了自己的无能,恨上天叫他遇见哈斯沃德。这样他就不必借用哈斯沃德赋予的才能去杀死友哈巴赫。发生在他和他身上的所有故事照应一场荒诞喜剧的内容:被误解的无能者是才气的正确的人,自以为拥有才能的人反而是庸庸无碌的人其中一员。他们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我看到了真实的未来。那个真实的……我所盼望的未来……它照亮了绝无仅有的黑暗。

尽管我见过千千万万个预料中的未来,它们像不值一提的万花筒,变幻出的模样我也猜得不漏分毫。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灵魂的战栗,那是兴奋吗?我得在早晨来临的时候将全知全能的力量全部交还给陛下。今天不同了,我在天亮的前一秒,就把力量解除了。就那么短短一秒的时间,他当然不会去注意,也不会看到那个未来。

那个他失败的未来。

……

石田雨龙的话使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恼怒,他口口声声为了朋友,为了朋友……朋友的关系太脆弱不堪了,我不认为他会拥有为朋友献上生命的觉悟。那种无聊的觉悟有什么意义呢?我早早学会将事物的利弊放在天平上衡量过后再作出决定,他与我战斗,只是徒增死亡罢了,却硬要用一个“朋友”的幌子来欺瞒我。简直像是……

我没能在最后关头杀死石田,是因为陛下用圣别收回了所有灭却师的力量。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再给我一百次机会,我也照样会选择同样的路走下去。我的结果没有任何可后悔的。但是……我还是没有对他说那句话。不会再有时间留给我了。借由他人之口的言论不值得信任,他也会以为是我对自己的辩解。既然没有对他说出口,那就让他继续恨着我也是好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指不定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我是做到了。我没有违背和他的承诺。背叛与背叛两两相抵之后,剩下的就只是雨果和巴兹了。

我放下我的剑,最后用力握紧了一下剑柄上镶着的纽扣——它的表面是一个B字的图案,破损又老旧。如同我和它的主人所面临的结局。

这是最后一页记录的内容。

巴兹比起身,那本摊在他膝盖上写着No.756哈斯沃德的书仿佛突然出现的时候,又突然消失不见了。他走到红色按钮的前面,脑海中某个不知名的声音在不断放大:你所懊悔不已的一切——按下它,它就能将一切重来。

他的手掌在按钮的上方停住了,那个声音几乎要挤出他的大脑实质化了。

蓄势待发的火焰在五指间跳动,巴兹比似乎不去在意没有戴手套而使出的灼热会令他的手烧伤。

他用口型轻轻道:该被重置的是你。

fin


啊……?我?我……怎么办?

听了来自那个男人的邀请,哈斯沃德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寻找巴兹的身影,匍匐在地的巴萨德的视线与他交织在一起。

巴萨德看着哈斯沃德惊慌失措的表情,突然露出了一个笑。

他道:去吧,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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